第239章 最安静的地方吵得最凶(1 / 3)

夜雨敲窗,烛火微摇。

南方某府衙门深处,知府李崇文正伏案批阅公文,笔锋流畅,字字如刻。

墙上高悬一幅巨幅《止观录》摹本,墨迹工整,纸面泛金,显是精心装裱。

最引人注目的是首页那行朱红批语——“顺势=不作为”,笔力遒劲,仿佛在向整个天下宣告一种新官场哲学。

自打“识政试点”推行以来,这三字箴言便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护身符。

百姓自治?

好啊,那就让他们自己议、自己决、自己干。

朝廷要的是“去中心化”,他便索性撒手不管,美其名曰“践行识学真义”。

渠不修、堤不固、仓无粮,皆可归为“顺应民势”。

谁若质疑,便是不懂“独立思考”,便是违背“识夫人遗训”。

可今夜,他的笔尖忽然一顿。

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,不知何时夹在他昨日报送京中的账册里,此刻静静躺在案头,墨字寥寥:“她教你看砖缝里的光,不是让你闭眼装瞎。”

李崇文心头一跳,指尖发冷。

这不是寻常告诫,而是一记直刺灵魂的诘问。

那“砖缝里的光”,正是当年苏识掌事时每日记录日影移动的起点——她用最卑微的位置,看透了最深的权谋。

如今却被拿来粉饰太平,沦为懒政的遮羞布。

他猛地合上账册,环顾书房,四壁寂静。

窗外风声渐紧,似有脚步掠过檐下,又倏然消失。

三日后,暴雨倾盆。

连降七日的大雨撕开了早已腐朽的河堤,永定河南支溃口,浊浪翻滚,吞没良田千顷,八村告急。

百姓扶老携幼逃往高地,哭声震野。

而府衙迟迟未动,只因李崇文仍在召集“民意共议会”,称“不可擅代民择”。

直到密报传入京城,萧玦正在御园修剪一株枯梅。

他接过战报,目光扫过“渠道失修、官不作为”八字,面色未变, лnшь轻轻将剪刀放入锦盒,道:“拟旨,于该府设‘失败共修会’,三日内召开,上下同席,剖析失误,不得推诿。”

朝堂哗然。

“陛下此举,岂非自曝其短?”监察御史跪地苦谏,“朝廷威信何存!”

萧玦端坐不动,只淡淡回了一句:“若连失败都不敢见光,还谈什么识学?”

当夜,府衙大堂灯火通明。

官员与百姓围坐一圈,泥腿子坐在太师椅上,绸缎袍服反而局促不安。

起初,李崇文仍试图辩解:“我等谨遵识学之道,放权于民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一名老农颤巍巍起身,手中攥着张皱巴巴的选票:“你说放权?去年修渠投票,我们村八十户,通知到的只有十二家!你们念的‘共议’,是念给空屋子听吗!”

满堂死寂。

有人低头,有人躲闪,更有小吏悄悄后退半步,生怕被点名。

混乱中,一道细微响动自梁上传来。

众人抬头,只见一根麻绳断节从横梁飘落,不偏不倚,正好落在主位案头。

那绳子磨损严重,结法古怪,像是旧年文书捆扎所用,隐约还沾着一点焦痕——曾有人亲眼见过,苏识生前最爱用这种绳子扎笔记。

李崇文盯着那截断绳,脸色由白转青,又由青转灰。

他忽然起身,摘下官帽,双手捧起印绶,跪倒在地:“臣……有罪。”

全场震惊。

萧玦接到密报时,正站在宫墙最高处远眺北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