虢州东市的青石板上蒸腾着秋老虎的暑气,玉兔挽着竹蓝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耳畔尽是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。她伸手抚了抚额间的朱砂,那是嫦娥用月桂枝点化的障眼法,凡人看去不过是个眉清眼秀的茶娘。本来她带来的千年寒桂茶是带给王勃初次见面的礼物,没想到,她刚到这里便得知王勃已被判处“斩监候”。为了尽快与死牢中的王勃联系上,她不得不把寒桂茶卖掉……
“千年寒桂茶,一盏忘忧烦——”清冷的嗓音在茶肆前响起,玉兔掀开蒙着冰绡的竹篮,霎时清冽寒气漫卷三丈。几个摇着折扇的书生纷纷停下脚步,围了上来,却见白瓷盏中浮着半透明的冰晶,桂香裹挟着月华般的银辉流转。
正当几个书生啧啧称赞,问得寒桂茶价格吐了舌头,和玉兔讨价还价之际,当铺掌柜的算盘声忽然停了下来,他向外面仔细听了听,看着几个书生正在围着一个茶娘叫嚷,他忙放下手中算盘,向外冲了出去。油腻的手指捏着张泛黄的纸笺挤进人群:“小娘子,这茶怎么卖?”
“我只卖识货之人。”玉兔瞥了一眼围在身边那些死死盯着寒桂茶的人。
当铺老板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清爽在身边环绕,那正是竹篮之中的寒桂茶散发出浓郁的冷香。他嗅了嗅,说:“你的茶我全要了,开个价吧。”
“因急需用钱,我将这两盏茶贱卖,每盏纹银一百两。”她的要价让人群里发出“哄”的一声,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,究竟是什么茶叶,只是那盏的量竟会要这么多钱。
当铺老板探头向竹篮之内的瓷盏里又看了一眼,没再犹豫,高声说道:“我全买下了。”
人群里再次发出惊叫之声:真是一个敢卖,一个敢买啊。
“可我也有个条件……”玉兔看了眼这个买主,心想,能出得这么高价格买茶的人通常不会自己去喝,他们一定会与当地最高官员有着某种联系。
“那就巧了,我也有个条件……”掌柜把手中的纸盏向玉兔晃动了一下,忙收了起来,问,“你可识得这是王勃参军的真迹么?”
玉兔眼快的很,她认出那正是王勃的真迹: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……
“这个可比我的寒桂要贵?”玉兔故作不服气,“你可知道我这茶叶来自清空万里。”
当铺掌柜微微一笑,伸手把她向当铺里让着:“请姑娘到铺里说话。”
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当铺,其他人则被伙计拦在铺门之外。
玉兔把竹篮放在柜台之上,用手拨了下算盘,说道:“你刚才的这首诗可是真迹?这首诗并非王勃在虢州所作,掌柜的可不要拿赝品糊弄小女子。”
掌柜诡秘一笑:“没想到,你还挺懂,我开的虽然是当铺,可如果我这里是赝品,你在别处就拿不到真迹。既然你是行家,我可以向你交个实底,他王勃本可以判斩立决的,为什么要留他一段时间,从收藏角度看,一个已死或将死的文学大家的作品才会价格暴涨,如果他被斩立决了,正如你所言,他留在虢州的作品又能有几件,只有给他关在死牢里,在全国产生轰动效应,各地的的收藏大家才会纷至踏来,大家心里清楚,他的每一首诗都将成为‘遗作’,价格将翻倍的涨,大唐通宝会源源不断向虢州滚滚而来,关他的牢房岂不就是造币厂,这个账,相信你一定会算,你我都会算,上面的人比你我更聪明,更会算。”
“照掌柜的这么说,这王勃岂不成了人血馒头,这是拿别人的脑袋当作盛宴!”
“小声些!你也就是在这里可这么大胆去说,念你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妇道人家,今天就不找人拿你问罪,咱们今天只谈生意,不谈政治!”掌柜的压低了声音,朝门口围观的人看了看,叮嘱门口的伙计道,“告诉外人,今天打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