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擎的轰鸣声在赵丰年耳中化作一片遥远的潮汐,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,像一帧帧被强行拉伸的、失焦的默片。
他没有返回市局,而是将车漫无目的地开上了环路,任由自己被钢铁的洪流裹挟着,浮沉向前。
那张黑白照片,就静静地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。
它不再是一件物证,而变成了一个拥有独立生命的诡异存在。
赵丰年的视线明明注视着前方的路况,但他的整个脑海,却被照片右侧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彻底占据。
叶问天的锋芒,周学海的青涩,其他两人的肃穆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。
唯有那个男人,那个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男人,清晰得仿佛能穿透半个多世纪的时光,与此刻车内的赵丰年对视。
那不是一种善意的、或是公式化的笑容。
它更像是一种属于解剖者的微笑。
当他看着你时,他看到的不是你的血肉与表情,而是你皮囊之下,那些正在搏动的、脆弱的欲望与恐惧。
他的温和,是手术刀在落向肌体前那冰冷的、反光的温和。
这个人是谁?
这个问题像一枚烧红的钢针,反复炙烤着赵丰年的神经。
他不是没有见过位高权重的人物,也不是没有面对过穷凶极恶的罪犯,但他从未在任何一张脸上,见过如此纯粹的、置身事外的掌控感。
仿佛世间万物,于他而言,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按下暂停、并随意修改剧情的戏剧。
车子在路肩缓缓停下。
赵丰年拿起那张照片,用手机以最高的精度将其翻拍,然后发给了一个号码。
接收人是“老鬼”,一名早已退休的市局痕迹鉴定专家,也是活着的公安档案库。
他一辈子都在和图像打交道,能从一张模糊的旧照片里,读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信息。
做完这一切,赵丰年将照片小心地收回怀中,调转车头,向市局驶去。
他知道,在老鬼给出答复之前,他需要将自己重新浸入冰冷的数据与卷宗里,用工作来压制那股从心底升腾而起的、近乎非理性的寒意。
丽思卡尔顿酒店套房内,建筑师的眉头无声地蹙起。
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,数十个数据流瀑布般地滚落,其中一条代表着对赵丰年通讯监控的数据流,突然闪过一抹极不协调的、无法被归类的微光。
那道微光一闪即逝,快到几乎可以被当成是系统背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