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穴居兽,那个被拾荒者定义为“低风险、低回报”的生命,此刻就在赵丰年的视网膜上,变成了一个跳动的数据点。
在他的世界里,万物正在被重新估价。
一枚菌菇,可以换取几个小时的清醒;一捧“静默之尘”,可以封存一道致命的伤口;而一块来自同类的血肉,则能强行重启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。
一切皆是交易,一切皆有成本。
他口袋里那块铭牌的冰冷棱角,正隔着布料抵着他的大腿,像一个沉默的监工,时刻提醒着他账本上的第一笔赤字。
他欠着一条命,所以,他必须用更多的生命来偿还自己活下去的权利。
这逻辑荒谬、血腥,却是在这片深渊之下唯一通行的硬道理。
他必须成功。
这无关勇气,无关尊严,这只是一笔关乎收支平衡的、最基础的业务。
拾荒者没有给他任何武器。
他只是像一尊雕像般融入了岩壁的阴影,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冷漠地注视着赵丰年,等待他交出自己的答卷。
赵丰年缓缓蹲下身。
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,指尖划过粗糙的砂砾、湿滑的苔藓,最终,停在了一块边缘相对锐利的片岩上。
他将那块石头握在掌心,掂了掂分量。
不够重,但足够硬。
对于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猎手而言,这或许就是他能找到的、最合适的工具。
他没有立刻行动。
他那属于警察的、久经训练的观察视野,此刻正以一种全新的模式高速运转。
那只穴居兽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生命体,而是一组由移动轨迹、感知范围与应激反应构成的、冰冷而精确的数据流。
它每隔七到八秒,口器会翕动一次,感知周围的气味。
它移动时,总是贴着岩壁,每前进三步就会停顿一次,用身体感受地面的震动。
从这里到它的位置,直线距离大约十五米。
地面上散布着碎石,任何一次错误的落脚,都会发出致命的声响。
赵丰年缓缓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,将肺里的空气全部、彻底地排出。
他要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轻,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。
他动了。
没有预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