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宙在赵丰年的意识中坍缩成了一条线。
线的两端,是两个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学定义的“绝对”。
一边是深邃无垠的蓝色星海,那股来自“饲养员”的意志洪流,其本质是创造与毁灭的无限循环,它要将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存在都碾碎,再按照某种至高的美学,重塑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。
另一端,则是冰冷死寂的灰色械海,那枚神秘的秩序齿轮所代表的意志,是绝对的逻辑与不变的规则,它拒绝任何形式的改写,以宇宙公理般的姿态,顽固地维护着自身的存在与架构。
蓝色的星海掀起创世的巨浪,试图淹没一切。
灰色的齿轮则以恒定的速率疯狂转动,组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逻辑堤坝,将那神明般的意志拒之门外。
而赵丰年的自我意识,就是那条被两股巨力疯狂拉扯、即将绷断的线。
痛楚早已失去了意义,因为承载痛楚的神经感知系统,连同他旧有的灵魂结构,都在这神仙打架般的对撞中被第一时间撕成了最原始的信息碎片。
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也无法思考“我是谁”这种奢侈的问题。
他唯一能“感知”到的,就是自己的存在本身,正在被飞速地、不可逆地抹消。
他是一张纸,被两只神的手,从两端同时点燃。
火焰从左至右,从右至左,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中心蔓延,留给他的,只剩下中间那一道越来越窄的、即将化为灰烬的空白。
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千分之一秒,当一切情感、记忆、乃至求生的本能都被剥离干净之后,某种沉淀在他灵魂最底层的、最纯粹的特质,终于浮现了出来。
那不是勇气,也非智慧。
那是属于审计员的、一种近乎病态的、对“平衡”的绝对追求。
混乱的账目必须被梳理,无法解释的坏账必须被清算,而眼前这场发生在他灵魂中的战争,无疑是他此生所见过的、最混乱、最不合逻辑的一笔烂账。
于是,就在那两股意志即将完成最后对撞的刹那,赵丰年的意识碎片,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挣扎与抵抗。
他停止了哀嚎。
他停止了逃离。
他开始审计。
他的意志化作了一支无形的笔,在这片即将归于虚无的战场上,冷静地画出了一张资产负债表。
【资产项:‘饲养员’的意志洪流。】
【评估:能量无限,具备创世与重组物质的权限,但其行为模式混乱、无序,倾向于艺术性的毁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