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三刻的演武场上,李十二正往陈七的箭囊里塞薄荷糖。
远处星槎残骸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色,像极了他们昨日打赌射碎的铜壶。
"
最后三粒朱栾蜜的,省着点吃。
"
李十二的护腕缠着褪色红绳,那是陈七去年诞辰送的。
当时他们刚编入云骑左卫,少年把全营的箭靶都扎上红绸,说这样射中靶心时就像开出朵朵石榴花。
李十二至今记得那个生辰的暮色。
陈七用三根箭矢同时射落七盏灯笼,火星坠在罗浮海面时,整片星槎码头都飘着焦糊的檀香味。
少年把最后一块薄荷糖掰成两半,糖霜在掌心凝成细小的银河。
暮色在咆哮与杀伐声中交叠,而后自星槎残骸间渗出血色的光晕,将罗浮仙舟的穹窿染成溃烂的伤口。
彦卿的白袍浸透了七种深浅的血渍,肩甲缝隙里卡着半枚步离人的獠牙。
"
列锋矢阵!
"
冰晶长剑"
雪鸿"
划出的轨迹还悬在空气里,步离人的第二波冲锋已然撞上盾墙。
这些狼人身的怪物惯用淬毒月刃,但更致命的是他们座下的铁甲狰兽。
彦卿亲眼见过被狰兽利爪掀飞的头盔——青铜锻造的云纹盔竟像酥饼般碎成三瓣,内衬的织金绸缎裹着半张年轻面容,在血泥里滚了十七圈才停下。
"
左翼补位!
"
副将的嘶吼混着骨裂声传来。
彦卿旋身斩断三柄月刃,剑锋擦过狰兽脊椎时迸出青紫色的火花。
这些畜生比主人更难缠,覆满倒刺的尾巴能洞穿三层重甲。
他想起上个月检修星槎时见过的传动轴,那些精密咬合的齿轮与此刻战场何其相似:断肢是崩落的零件,鲜血是锈蚀的润滑剂,而惨叫则是金属疲劳的哀鸣。
"
将军当心!
"
时间突然变得粘稠。
彦卿转身时看见陈七瞳孔里映出的三道寒芒,那是步离斥候的淬毒月刃正从三个刁钻角度袭来。
少年云骑扑来的动作像是慢放的皮影戏:他左脚的铁靴刚蹬碎半块狰兽颅骨,右臂的锁子甲正在崩解成十二道银弧,而咽喉处喷溅的血珠在暮色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。
三柄月刃贯穿胸膛的闷响,竟比彦卿想象中清脆许多。
陈七的手指死死扣住其中一柄刀刃,喉管里涌出的血沫在齿间咕噜作响。
彦卿认得这种口型,这是每个新兵在演武场都会练习的战吼。
此刻少年破碎的声带里挤出的气音,却比任何号角都要震耳欲聋。
此刻陈七的银枪正插在步离狰兽的眼窝里。
李十二亲眼看着挚友被三柄月刃贯穿,那些淬着绿焰的弯刀竟在穿透人体时出琴弦崩断的颤音。
陈七最后扭头望来的眼神,与他们在演武场比试时一般明亮,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出"
十二哥看好了"
。
仿佛是颅骨内的冰层轰然炸裂。
雪鸿剑突然轻得像要脱手飞去。
剑脊上流转的寒光化作万千游龙,方圆三十丈内的空气凝结出霜花。
彦卿指尖迸出蛛网状的冰纹,那些在丹鼎司古籍上见过的"
洞渊寒脉"
正沿着经络疯狂滋长。
某个瞬间,他能看清每片霜花的棱角——六万四千个切面同时折射着陈七凝固的笑脸。
战场化作巨大的冰晶琥珀。
步离战士保持着冲锋姿态被封入冰棺,狰兽利爪上的血珠凝成珊瑚状冰凌。
彦卿的剑锋掠过之处,霜刃切开的不仅是血肉,还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