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动的时间本身。
当最后一具冰雕在暮色中崩解时,方圆五十丈内的土地已成镜面——那是数万片冰晶铺就的坟场,每片都映着步离人最后扬起的嘴角。
"
斥候队丙戌七营"
步离人副将颤抖的声音惊醒了某种禁忌。
彦卿望着步离百夫长腰间青铜狼令牌,突然意识到这些步离人不过是清理战场的小卒。
远处星槎残骸上的苍狼图腾正在渗血——那是最低阶劫掠队的标记,而真正的步离主力此刻或许正在啃噬玉界门的结界。
冰面碎裂的脆响里裹着猛兽的咆哮声。
李十二的箭镞在冰棱间擦出火星,箭尾褪色红绳突然绷得笔直。
远处星槎残骸正渗出青铜色的血,那些苍狼图腾的眼眶里爬出蛆虫般的铁线,将月光绞成惨白的丝絮。
他忽然想起丹鼎司龙尊曾低语呢喃:"
执念太深的人,死后魂魄会凝出雪霜。
"
指尖触到平安结的刹那,整座战场开始倾斜。
陈七的银枪在冰面犁出二十八道星轨,枪尖迸溅的冰晶悬浮空中,每一粒都映着少年云骑破碎的瞳孔。
李十二看见挚友最后的眼神在冰晶里分裂重组,竟拼凑成完整的星图——正是去年生辰夜陈七蘸着糖霜画在青砖上的模样。
"
不对,他们要的不是玉界门…"
李十二的头正被血色浸染,箭尖垂落的冰凌倒映出云骑的兵刃,"
这些畜生在喂养星槎残骸里的执念。
"
李十二旋身避开三道月刃,箭囊里融化的薄荷糖浆顺着护腕流进袖口。
朱栾蜜的甜香突然变得刺鼻,他看见自己腕间红绳正在燃烧,糖纸祝词在火焰中显形:愿十二哥箭无虚,愿我与十二哥同葬星海。
最后半截字迹被血污晕染,恰似陈七咽气时喉间未溢出的那个笑。
狼星槎的獠牙突然暴涨,凹槽里涌出的怨魂丑陋可怖。
李十二的弓弦割破虎口,三支冰箭离弦时裹着薄荷味的血珠。
箭镞贯穿怨魂额头的瞬间,他听见星槎深处传来银枪破空的尖啸——那杆插在狰兽眼窝里的兵器正在苏醒,枪身上的流云纹路亮起星辉。
"
云骑!
挽弓!
"
彦卿的喝令撕开血雨。
云骑军的冰刃织成寒霜穹顶,李十二的箭矢却突然偏离星轨。
箭尾红绳牵动的方向,陈七的虚影正踏着星槎残骸跃起,少年缺了块皮的右手比出弯弓搭箭的姿势——正是那日射落七盏灯笼的"
摇光坠"
。
冰箭贯穿狼咽喉的刹那,整片冻土突然透明如琉璃。
李十二看见冰层下埋着七百具青铜棺椁,每具棺盖上都刻着生辰祝词。
陈七的银枪在棺椁间游走如龙,枪尖挑起的不是火星而是凝成实质的执念——那些被步离人喂养的魂魄,此刻正化作糖霜覆上云骑的兵刃。
"
丙戌七营!
战!
"
副将的嘶吼裹着碎冰刺入耳膜。
李十二的刀刃切入怨魂眼眶时,那些婴孩面孔突然唱起童谣:朱明火,罗浮糖,云骑儿郎骨作霜。
狼星槎的哀嚎震碎冰甲。
李十二在气浪中翻滚,齿间突然尝到熟悉的清凉——最后一粒薄荷糖正在口腔炸开,糖霜顺着喉管流进胸腔,在心口凝成微型星图。
他看见陈七的虚影在星图中央挽弓,缺失虎口皮的右手稳稳扣住三支冰箭。
"
十二哥,看好了!
"
少年破碎的声带里挤出银河倾覆的轰鸣。